童年给我留下最惊险、最难忘记忆的,就是和蛇打交道,那一幕幕惊人的场景,至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。
我的老家在大别山,那里气候温和,物种丰富,丛林茂密,非常适合蛇类繁殖。据所知,有眼镜蛇、蝮蛇、五步蛇、银环蛇、竹叶青、泥蛇等30多种剧毒蛇,当然也有诸如乌梢蛇、菜花蛇等20多种无毒蛇。长辈告诉我,旧社会医疗条件极度匮乏,加上交通不便,人们在山头田间劳作时,一旦被毒蛇咬伤,纵有三头六臂也难逃一死。过去,被毒蛇咬死、咬伤致残的大有人在,哪个不“谈蛇色变”?现在,只要有人谈起与蛇的话题,我仍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儿时摸蛇、翻蛇、打蛇的情景。
摸蛇
我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初夏,当时我在读小学四年级。某天中午放学后,我提着竹篮到山上割猪草。在山坡上,我发现有一个圆圆的洞,洞口十分光滑,里面黑咕隆咚,借着阳光,走近一瞧,洞内呈现出花斑色、绿斑纹的东西在晃动,洞中还有“呼哧呼哧”的响声,我猜想这一定是鸟窝。
我兴奋极了,心里直痒痒,终于能“瓮中捉鳖”,抓住小鸟玩耍了。我屏气敛息,挽起袖子,小心翼翼地把手伸了进去,用手轻轻一抓。突然,一个冰凉冰凉的东西碰到手上,我感到不对劲,鸟儿的身子是毛茸茸的呀,“是蛇,是蛇!”我顿时寒毛直竖,头皮发麻,闪电般地缩回了手,刚才喜悦的心情一下子抛到九霄云外,吓得狼狈不堪,一个劲儿往回跑,真像“挨刀的鸭子——乱窜”。我气喘吁吁地跑回家,把刚才的事情告诉了母亲,母亲吓得脸都白了,一把搂着我说:“那是蛇窝,要是毒蛇,你就惨了……”这件事直到现在想起,仍然心有余悸。
翻蛇
深秋,庄稼人的稻子都收割完了。一天,我和几个伙伴踏着轻快的脚步,带着木桶、脸盆等工具来到稻田水沟里捉泥鳅。田之间纵横交错的小水沟有一尺宽,沟水清澈见底,正值秋阳明媚,泥鳅时不时地浮到水面上晒太阳。这时,我用泥块把水沟上游的水源截断,再扯些稻桩把田沟里的水排干净,轻手轻脚地靠近泥鳅,然后张开双手扎进沟里,看准时机,屏住呼吸使劲一翻,泥鳅拼命挣扎。说时迟、那时快,我立即用手指夹住泥鳅,甩到木桶里。不到一袋烟功夫,就捕捉到了半小桶泥鳅,心里美滋滋的。因为在“三月不知肉味”的年代,能够不花钱吃上泥鳅就如同过年一般。突然,我看到泥里一扭一动的,我想,这应该是一条大泥鳅或是黄鳝,便立即用手指扎进泥里,往上一翻,用手指一夹,把它吊在两指间蠕动,顿时感觉手指滑滑凉凉的,细看它上面乌黑,再看肚皮,是红褐色。霎时,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,才知道大事不妙,是一条泥蛇,我吓得“三魂少二魂——六神无主”,惊叫道“哎哟!泥蛇!”我边叫边把它向远处甩去,伙伴们也惊得“呜哩哇啦”地乱叫,四处逃离,弄得桶倒盆翻。我两腿发软,但双脚还陷在泥里,脚越拉陷得越深,整个身子往前一摔,跌了个嘴啃泥,头上、脸上、身上都沾满了泥巴,成了“泥人”。因为听老人讲过,泥蛇最毒,平时躲在泥坑里,不容易碰着。一旦被咬,全身抽搐,口眼歪斜,七窍流血,痛苦难忍而死。当地还有“泥蛇上午咬个眼,下午要办棺材板”的俗语,可见其毒无比。现在,想想也是后怕。从那以后,我再也不敢去捉泥鳅了。
打蛇
那是一个烈日当头的上午,我用木棍扛着土篼,兴冲冲地来到路边田野里扯野菜。突然,草丛中忽而摇动起来,传来“窸窸窣窣”的响声,我四周循望时,一条长约2尺、长着三角头的蛇正昂首吐信,蛇头上一对炯炯有神的黑眼睛望着我。
看到这,我已经汗毛直立,两眼瞪圆,吓傻了,好似“枪头上的麻雀——吓破了胆”。因为我知道这是被当地人称为“土地婆”的蛇(蝮蛇),是蛇类中较毒的一种,自救的本能,让我来不及多想,拿起木棍,用尽全身力气向蛇砸去,也许是打中了蛇的七寸,顿时,那蛇疲软地倒下了,我仔细一瞧,肚子那有一段是撑起来的,粗粗的,我不管三七二十一,又拿起木棍朝粗粗的肚子甩去,死蛇呈现卷曲状。我凑近一看时,发现这条蛇还长着两只像鸡爪似的脚,我从来都没见过这么恐怖的蛇。我突然想起了家乡流传的说法:看见蛇长脚的人一定会死。我吓得跑回家告诉了母亲,母亲抱着我抚慰,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似地落下来,说:“儿呀,你怎么这么背时啊……”
这时,我想起一件比自己死去更加重要的事情——那死蛇还躺在路边。如果父母乡亲从那里路过,那么他们也会因为看见了它而死。我决不能让它祸害他人,得赶紧去挖个洞,把蛇埋了,避免更多人因此死亡。我立即跳起来拿起锄头,来到死蛇之地。我想:反正看见蛇长脚的人是要死的,那我就死个明白,我要看看蛇究竟是怎样长出脚来的。我用锄头往死蛇肚子上用力挤压,这一弄,不得了,真是活见鬼了!死蛇肚子又露出两只脚。目睹四脚蛇,我惊恐万状,顿时全身的血液像是凝结住不流了,双腿不自觉地抖了起来,手心冒出冷汗。我抱着“人死面朝天,不死万万年”的心态,用尽力气用锄头猛挤蛇肚子,只见一团黑色黏糊糊的东西从里面滑出来,我用锄头剥弄开来,是只老鼠。原来这蛇并不是长出了脚,而是它吞食了一只老鼠,但由于老鼠太大,一下子不能消化,用力打,打破了蛇肚子,所以才露出四只脚来。我如释重负,真是“半夜做恶梦——虚惊一场”。打那以后,我也明白了一些事理,懂得了蛇是庄稼的守护神,再也没有对蛇下过手。
时光荏苒,岁月如梭。一晃50多年过去,如烟岁月冲淡了众多往事,但保留在记忆深处的“蛇缘”是刻骨铭心的。(吴学书)